看那官场的真实生态
读完长篇反腐小说《秘书长》,我对它的作者不由刮目相看。洪放是我相当熟悉的老朋友,二十年间,我读过他发表的众多的诗歌、散文,但都没有像这次读他的这部长篇小说处女作那样感到震撼。我觉得,这是一部相当成功的长篇小说,它的成功就在于相当完整、尤其是比较真实地描述了当下中国的官场现象,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官场人物,使人对当下中国的官场生态及存在的问题产生深远的思考。
《秘书长》,顾名思义,作者是以在某省某地级市党委担任秘书长这一人物作为主角,串联起所有活跃在该地级市政界的所有人物及其活动的,应该说,作者是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视角来观照官场生活。
正如作者在书中提及的:“市委秘书长”无疑是特殊的职位,坐上这位置就意味着最自然地接触各路人马,看到、听到、了解到一般人无法了解的事实。因此,以此作为观照点,无疑是作者的聪明之举;而这似乎在其他作家的官场里小说里还没有见过的。
我最欣赏作品的地方,就在于它所流露出来的强烈的生活气息,使我们真切地认识到这就是我们当下的生活,这就是我们当下的官场。在这部长篇小说里,既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发生,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出场,所描写的是一些在我们中国来说只是属于中层级别的干部,而且都是他们的日常工作、生活,它就像作品中所描写的浩浩江流,它平稳而宽阔地奔向东去,并未见惊涛骇浪,但是在这貌似安详的表面之下,却时刻有暗流在那里潜涌、搏击、绞斗,时而有浪花涌现,又时而有浪花殒灭,吸引读者关注人物的命运,感受人生的真谛与政治上的是是非非。作者不露声色,始终不以大波大澜炫人耳目,这般老到的叙事功夫,是作品成功的标志也是作者走向成熟的标志。
小说在空间上选取“江南省南州市”作为人物活动的舞台;而时间上则选取该市的“换界之年”来展开。在中国,“换界之年”对于官场来说,更是敏感的时间段;对于“南州市”来讲,更属多事之秋;这些事虽说称不上惊天动地,但的确影响了几个人物的命运。小说一开篇,是在一种祥和、欢乐的气氛下为南州官场拉开了序幕,这年的大年初一,南州市委市政府设宴招待历年来由省直机关下派到南州的挂职干部,借此机会让书中的几乎所有人物一一亮相,甚至几个主要人物的个性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由此初露端倪。接着是年初的市委常委会,官场博奕开始步步延伸,围绕机关效能问题的访查和处罚,市委和政府的一把手发生冲突。接下来,是南州市政治、经济工作的全面展开。一年一度的经济工作会议召开;秘书长程一路的昔日女友、部队老首长的女儿吴兰兰来南州投资考察;省委派人来考察干部;张敏钊副省长秘密来南州;省委组织部长来调研;南州市决定改建滨江大道,有势力的工程商闻风而动;物价局长出车祸身亡;财政局长黄川被告,省纪委调查组进驻南州;全省民营企业管理工作现场会在南州召开,到会的张敏钊副省长竟然当着他的侄女婿——即本书主角“秘书长”程一路的面被中纪委来人带走;黄川神秘自杀,又有一批南州官员倒下;市委书记调走;防讯抗洪,长期被人告状的仁义县委书记冯军殉职……一件事,又一件事,接踵而至,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这一件件事似乎在中国大地上时刻都可以见到的,并没有多少新奇之处,但通过作者一步步有条不紊地写出来,愈是平常,愈见出作品的真实性,同时也愈见出作者的写作水平。
作者的构思无疑是十分缜密的。这主要得益于作者始终以“秘书长”这一人物为主线串连起一切情节,因此,“秘书长”自然是要着力塑造的。这个从部队团长的位置转业到地方并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人物,为人聪明、正直,也比较廉洁,而且也很能干,对官场的一切“显”规则与“潜规则”了然于心,对官场上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与任何人事变化洞若观火,难得的是他还很富于人情味。作者没有把这个人描绘成纯粹的职业官场人,而是一个有自己观点立场又极善把握分寸,有血有肉的活生生人物。作者写到这个人物的家庭,写到他与昔日情人的关系,写到他对电视台青年女主持人的欣赏与好感,二人之间的关系,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给人以温馨的感觉,也符合小说的整体情调。另外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也贯穿于小说的始终,如市委书记的深沉老练,市长对自身仕途一再迟滞的不平,冯军的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以及政协主席的牢骚满腹,在在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这些不同角色的人物在南州上演了一场虽然谈不到惊天动地却也有声有色的活剧。就是作者对南州市的环境描写,如写该市最有特色的樟树也从不同角度,在各个章节不时的点出,显示出作者驾驭人物的技巧和布局谋篇的完整圆融。
作为一篇“反腐”小说,作者没有让情节主要围绕腐败案件展开,也没有描写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如何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地斗争,一切都在正常生活的叙事中顺流而出,如写腐败分子张敏钊,只是最后才在南州出场,前面不过是草蛇灰线,若隐若现;其他几个腐败人物黄川、李仁、孙前进、周守一也不算主要人物,作者所给的文字都不多,但是,作者却描写了一种反腐败的紧张气氛,这种气氛甚至渗透到小说的全部篇幅,使人感到反腐斗争的严峻性与紧迫感,这是作品最突出的成就。以正面形象塑造的主人公——秘书长,作者并没有把他描写成铁面无私、勇于斗争的斗士,而是描叙其对同僚们的处处关切与焦虑,读来令人感动。同时,作品也写到这个人物在许多情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接受他人的一些钱物,虽然主人公都把钱物捐赠给贫困山区的学校与慈善机构了,但仍然给人以沉重感——那就是使人对当下中国社会风气不得不产生忧虑:许多人觉得不送礼就办不成事,作者对这一现象的真实揭示,真的是发人深思;或许这正是作者写这部小说的主旨之一。
作者洪放从十几岁开始就进入政府机构工作,多年来,接触了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官员,而他又善于以一个作家的眼光去观察、分析与思考,相信他在写作这部长篇小说之前,这么一群人,这么一个官场多年来就一直活跃在他心里,因此,他把这些给读者呈现出来,处处给人以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之感。现在这些人物在小说里面也都获得了自己的生命,这正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我愿他在创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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