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君<紫禁城六百楹联匾额通解>自序
故宫原来叫紫禁城，是明清两朝的皇宫，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距今已有近六百年的历史，现拥有各类房屋宫殿8700余间，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皇家宫殿建筑群，是传统建筑精华的最集中体现。当您走进昔日的皇宫，在为高大华美的宫殿屋宇连连赞叹之余，您也许会注意到悬挂于各殿廊柱上、各屋墙壁上、各门两侧的楹联。这些无处不在的楹联增加了故宫的文化内涵，是紫禁城整体建筑群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楹联原是对联的一种，后遂成为对联的泛称。对联是我国传统文学艺术中的一大杰作，是随着汉魏骈体文和唐代格律诗成熟起来的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它讲究骈俪对仗，音调铿锵，节奏优美，融散文的气势与韵文的节奏于一体，浅貌深衷、蓄意深远，深受国人喜爱。楹，就是柱子，在老式建筑的厅堂之间，通常有前后四根经柱，其前两柱旁无所依托的，就称为楹，最初的楹联一般就挂在建筑物的楹柱上。
对联最早脱胎于古代用桃木镇鬼辟邪之习俗。古人迷信，认为桃树能驱鬼，多用桃木雕刻成长方或人的形状，悬挂于门上，称“门符”或“桃符”。汉应劭《风俗通》载：“东海度朔山有大桃，蟠屈千里，其北有鬼门，二神守之，曰神荼、郁垒，主领众鬼。黄帝因立桃板于门，画二神以御凶鬼。”《后汉书•礼仪志》说：“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文如法，以施门户，止恶气。”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说：“正月一日，帖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桃符一般在除夕时摘下旧的，新年初一换上新的。王安石《元日》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的就是新年更换门上的“桃符”。桃符后来发展演变为后来的门神和对联。多数学者认为正式的对联始于五代十国时期的后蜀。宋人张唐英在《蜀梼杌》中记载：蜀未归宋之前，后蜀主孟昶于除夕命学士辛寅逊题写宫门桃符板，以其词非工，不中己意，便亲自撰写一副，文曰“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此为对联之肇始。恰好第二年（965年）后蜀被宋所灭，而新任的成都太守正巧叫“吕余庆”，“长春”又是宋太祖赵匡胤诞辰日的节名（相当于明清两朝的万寿圣节），后来遂有人认为孟昶所题“桃符词”是后蜀亡国的谶语。而对联之方式却不胫而走，至宋代，逐渐推广应用在楹柱上，题写楹联之风气日盛，一时名家如苏轼、真德秀、朱熹等都有撰作。但对联真正得到大的普及和发展，则是源于明太祖朱元璋身体力行的提倡。据《簪云楼杂说》载：“春联之设，自明孝陵昉也。时太祖都金陵，于除夕忽传旨，公卿士庶门上须加春联一首。太祖亲微行出观，以为笑乐。”民间还有朱元璋为阉猪铺题写“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一联的传说。这种因皇帝爱好而以行政命令推广对联的做法，逐渐使其普及开来，成为传统文化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举凡殿廷庙宇等重要建筑，婚丧嫁娶等重要活动都离不开它。
（十二月）三十日岁暮，即互相拜祝，名曰辞旧岁也。大饮大嚼，鼓乐喧阗为庆贺焉。门旁植桃符板，将军炭，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酌中志》卷二十）
紫禁城中各宫殿门屏隔扇皆有春联，每年于腊月下旬悬挂，次年正月下旬撤去。或须更新，但易新绢，分派工楷法之翰林书之，而联语悉仍其旧。闻旧语系乾隆间敕儒臣分手撰拟，皆其时名翰林所为，典丽矞皇，允堪藻绘升平，祓饰休美。章钜以饵笔枢垣，出入承明者数载，千门万户多在睹记之中。又间从清秘堂翰林处抄录成帙，虽未全备，已成巨观。（《楹联丛话》卷二）
十二月封宝前一日，进门联，门屏隔扇皆具，同门神悬挂。次年正月下旬撤去。门联用白绢锦阑墨书，辉映朱扉，色尤鲜丽。以翰林工楷法者书之。联语则乾隆间词臣撰拟，稿本存清秘堂。（《养吉斋丛录》卷十九）
（文华殿）后殿匾曰：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乃慈圣老娘娘御书，后人以为神庙御笔也。分六行，每行二字。前殿匾曰：绳愆纠谬。亦慈圣因世庙时建有省愆居，是以特命小臣杜诗写此四字为匾，以垂戒万世。（《酌中志》卷十七）
（乾清宫）其匾曰：敬天法祖四字，崇祯元年八月初四悬安，系高太监时明（司礼监掌印）笔也。（《酌中志》卷十七）
（启祥宫）宫内石坊向北，匾石青地，金字四，曰：贞源茂始，后更曰圣本肇初。向南四字曰庆泽无终，后更曰元德永衍。（《酌中志》卷十七）
光庙于讲学之暇，好挥洒大字匾额对联，以赐青宫左右，虽祁寒、大署，未之少解。（《酌中志》卷二十二）
乾清宫之有万寿灯联，凡十六幅，字句工丽，传自前明。我朝因仍旧制，藉存殷鉴，弗以虚词屏之。（《国朝宫史续编》卷四十七）
崇祯元年八月初四日，题敬天法祖牌。（《春明梦余录》卷六）
（文华）殿中横书一匾：学二帝三皇治天下大经*十二字，为神宗御笔。（《春明梦余录》卷九）
（万历）二年二月，神宗御文华殿讲读，手书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十二字，悬之文华殿中。（《春明梦余录》卷九）
万历二年四月，面谕辅臣作对联。先拟三字，对云：天地泰，对曰：日月明。张居正贺云：永乐十一年端午，宣宗随成祖北京射柳，连发三矢皆中。又出对云：万方玉帛风云会，即对云：一统山河日月明，成祖大喜，赐名马、纻丝等物。时宣宗年十五也。上所对适与符合。（《春明梦余录》卷九）
崇祯十五年八月，阁臣恭进东宫讲仪：一对句以致知。相传祖宗朝讲读毕，皆有对偶之句，由浅到深，由进及远，比物连类，触发颇多。似可将旧对佳者集为一帙，恭候东宫时取览观。间作一对，容臣等与侍班讲读官互相参叩，似亦格致一端。（《春明梦余录》卷十）
楹联作为艺术语言，不只是一种符号、工具和建筑物典雅的装饰品，而且是一种审美艺术本体的建构。它作为传达旨趣、透露景观建筑物文学渊源或人文内蕴、升华景观意境等的手段，是人文景观的“诗化”、“心灵化”，是对于建筑景观表象和心灵境界的一种高度审美概括。因而，它具有历史的、人文的、审美的多重价值，是传统建筑中不可或缺的艺术珍品，往往可以起点睛的作用，增加特定环境的特定气氛。这一点古人认识得很透。《红楼梦》第十七回提到大观园时说：“若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是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就是对此的最好表述。“片辞数语，著墨无多”的楹联，叙事绘景，写意抒情，信手拈来，随处可用，真真可以说是“浅深皆成趣，雅俗均可赏”，将作者之才情、器局、学识、襟抱尽情地展现出来，所以对联虽一向被文人们视为不入正宗的笔墨游戏，但大贤者“无不措意于此矣”。
二
故宫作为明清两朝的皇宫，保留有很多楹联。这些楹联除具有楹联的一般共性外，因其题写场所的不同和题写者的特殊身份形成了自身的特点。它是宫廷文化的一部分，处处显示出其服务于宫廷、服务于皇家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宫廷文化不能定格为皇家文化、贵族文化，它是传统文化最深厚的积淀，是传统文化在宫廷这一特定区域，在皇室这一特定群体的最集中的体现。见于记载的明代紫禁城的联匾不是很多，只有张居正题文华殿联和崇祯题乾清宫联等几处，一方面是楹联当时在宫内还没有像清朝那样普及，另一方面是没有保存下来，在实物和文献里都无足征。清代的楹联，大都完好无缺，一些至今仍按原样悬挂于宫内各处，还有一些散见于《日下旧闻考》、《国朝宫史》、《国朝宫史续编》、《楹联丛话》等著述中。
紫禁城内各门、殿、宫、楼、亭、阁、轩、堂、斋、馆、屋等建筑实体一般都题有楹联，由于各部分使用功能上的差异，各处楹联的风格也不尽相同。宫中楹联的内容有两个主要特点：一是处处强调皇权天授的神圣性和万邦归一的皇帝中心理念，时时不忘告诫皇帝加强自身道德学识修养，勤政亲贤，造福生民，兴利除弊，使国家永保繁荣昌盛，这类楹联多用于外朝多政治活动之宫殿；一是充满祥瑞色彩。从联语用词到内容，多借用天上人间祥瑞景物来描绘比附宫廷的美景，内廷外朝无不如此。此外，各处楹联因宫殿的位置不同、功用各异，也形成了自己的鲜明特点。外朝三大殿、乾清宫、养心殿正殿等处的楹联主要强调皇帝应遵循天道和祖训，遵从儒家治国施政之道，并多引儒家经典来体现这一思想，有的全部从《尚书》、《诗经》等书里集来。这类楹联因强调微言大义，一味板起面孔说教，形式不是很活泼，思想性艺术性也不是很高，但能将出自各处的句子集在一起，对仗工稳又合仄押韵，且能准确无误地表明自己的思想，这本身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后宫楹联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强调如意福寿，多子多福。从“百子”、“千婴”、“麟趾”、“螽斯”等门的名称已可看出这一点，交泰殿、坤宁宫等处的楹联多属这一类。内廷里另一类楹联是专门表现帝后闲适生活的，这类楹联状写美景，表达诗情画意，形式轻松活泼，内容多种多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思想性艺术性俱佳，是宫内楹联价值最高的一部分。这些联多集中在御花园、建福宫花园、宁寿宫等处。斋宫和寿皇殿等处的楹联多为追思祖上丰功，缅怀先辈业绩之作，与这一区域的功能相符。雨花阁、佛日楼、吉云楼等处的佛教联，钦安殿与天穹宝殿等处的道教联。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等处祝福太后太妃长寿的楹联，文华殿、南书房、毓庆宫、南三所等处劝勉皇帝皇子读书联，文渊阁、摛藻堂、景阳宫等处歌咏汗牛充栋的藏书联，都与宫殿固有的功用相适适应。正是紫禁城中宫殿的独特文化内涵及使用方式的多样性决定了宫内楹联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多姿多彩的表现形式，丰富了宫廷文化，也为楹联艺术的发展抹上了浓重的一笔。
与民间楹联不同，宫中楹联大都出自皇帝手笔。从有明确记载的楹联来看，宫廷楹联的题写有两个高峰。第一个高峰是乾隆时，由于国力强盛，在位时间长，紫禁城内的宫殿多数进行了大规模维修，爱好舞文弄墨的乾隆自然不会放过此等雅事，为宫内各处亲自撰题了匾联。今天前三殿、后三宫、东六宫、宁寿宫、御花园各处的楹联大多为乾隆皇帝题写。由于自幼受到儒家教育的熏陶，耳濡目染间，乾隆不泛汉族士大夫的气质，表现在楹联上，除引经据典外，一般对联写得文质彬彬清逸远淡。“心迹只今偏爱澹，诗情到此合添幽。”“丽日和风春淡荡，花香鸟语物昭苏。”“自喜轩窓无俗韵，聊将山水寄清音。”等联，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很好地表现了乾隆的文人情怀。康熙、雍正题写的楹联也有一些，并不是很多。康熙的联语与他雄才大略、温和宽厚的性格相符，雍正的联语多与他勤谨刚严、威猛决断的风格一致。从书法角度来看，康熙学董其昌、乾隆学“二王”的特点在匾联中表现的很明显。第二个高峰是晚清同、光年间，这一时期的紫禁城宫殿经历了嘉庆时固守、道光时压缩之后迎来了又一次维修高峰。在维修过程中，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等人为养心殿、长春宫、储秀宫、乐寿堂等处题写了匾联。如果说乾隆时题写得匾联表现宫廷楹联雅的一面，是阳春白雪，那么慈禧太后题写的楹联多表现俗的一面，是下里巴人。她题写的楹联多表现自己爱热闹、爱吉祥、爱长寿的心理。这除了个人秉性爱好学识修养不同外，晚清时国力衰落，西风东渐，俗文化势力开始抬头的社会大环境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二者内容虽有雅俗之分，但不能说谁高谁低，雅有雅的格调，俗有俗的可爱，一起构成了宫廷楹联的两种截然不同风格。光绪皇帝的楹联大多字迹规范工整，与他在慈禧长期“遥控”下形成的拘谨、压抑的性格一致。“昕宵勿怠思乎顺，出入无愆慎厥修。”一联，比较典型地反映了他心有余力不足的艰难处境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还有少数宫廷楹联出自有深厚书法功力的大臣之手，这些人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探花，多是皇帝宠臣，让他们题写宫内楹联是对他们莫大的恩赐，如乾隆时的于敏中、光绪时的陆润庠等。他们所题联语多集自皇帝的御制诗句，内容上谈不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更重要的往往是书法艺术的表现。此类联多出现在政治气氛不浓的内廷场所，如文华殿、养心殿配殿等处，多表达悠闲舒适之意。对宫廷楹联的理解，除结合其所在宫殿的功用外，还须留意题写者自身的情况。皇帝个人的兴趣爱好、学识性情、自身经历、所处时代等都会在他们所写的楹联里打上深深的烙印。只有充分了解了皇帝其人，才能更好地理解他们题写的楹联。
三
内涵丰富的楹联无疑是紫禁城的重要部分，但目前对此的关注还与其重要地位还不相称。据笔者了解，截止到目前，关于紫禁城楹联的论著只有几种：最早的是民国年间的佚名编写的朱丝栏抄本《北京故宫三殿各门楹联》二册，该书照录了前三殿当时保存的部分楹联。唐棣华主编的《北京名胜楹联辑注》里选取了二百多副故宫楹联，并对个别词语作了简注，该书楹联主要摘自《楹联丛话》。杨新在1983年至1984年的《紫禁城》杂志上连续发表了五篇介绍前三殿、后三宫、养心殿、西六宫、宁寿宫楹联的文章，并对其作了简单的注解。姜舜源编著的《故宫匾联赏析》一书，是一本介绍故宫楹联匾额的专书，主要介绍了现在故宫博物院开放区域内仍然按原状悬挂着的楹联，并作了一些注解。不足之处是没有选取未开放区域的楹联，也没有选保存在文献中的楹联，一些注解也稍显简略，更多的是从书法艺术和装裱艺术角度去欣赏楹联，不太注重楹联内容本身。支运亭主编的《清代宫廷匾联》选取了沈阳故宫、北京故宫、承德避暑山庄三处的楹联，由于北京故宫部分由姜舜源执笔，所以与文字内容与《故宫匾联赏析》一书出入不大，没有独立的参考价值。刘秋霖、刘健等编著的《紫禁城匾额楹联》一书，着重在于以匾额楹联为切入点介绍故宫，对匾额，尤其是楹联的介绍却不是很多。一方编著的《故宫楹联》以照片为主，没有对联语做进一步的诠释。本书在上述前贤诸书的基础上，选联时以成书稍早的《国朝宫史》、《日下旧闻考》为主，再辅之以《国朝宫史续编》和《楹联丛话》，旁及其他清人的记载，最后再以紫禁城内现存开放区域和未开放区域的楹联为依据进行实地考察验证，比照校勘，还查阅了部分故宫院藏档案，抄录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因展览需要而撤下的一些联语。为方便读者，每一条楹联、匾额都注明其出处。分为“今存原地原物”、“今存原地复制”、“今存原物不在原地”、“据某某书”等四类。共收集了紫禁城内楹联528副，匾额 附景山寿皇殿楹联5副，匾额 其中相当一部分联匾是首次向读者展示。虽然限于种种客观条件，还不可能将紫禁城内楹联一网打尽，但已经是迄今为止收集紫禁城楹联最多的专书了。除了选联多且全面之外，本书的另一个特点是更注重楹联的内容，更注重楹联反映出来的特定文化内涵，为此特地通过联后的说明文字尽量对楹联做一些剖析，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楹联，更好地了解紫禁城里的建筑。对楹联中的生僻字词、文辞掌故也尽可能不厌其烦地作了详细的注解，以加深读者对联语的理解、对故宫的认识。为便于读者检阅，全书楹联按宫殿格局来叙述，共分为十五个区域，基本按照了先外朝后内廷，由南而北，由东而西的顺序，使您在欣赏楹联之余，对紫禁城建筑的整体布局也能形成一种初步印象。
《礼记•学记》说：“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对于好学之人来说，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同样重要，孜孜以求地博览群书涉猎古今典籍是学习，在轻松的游乐休闲中也可获得大量真知。品紫禁城“楹联”就是在游故宫时高雅文化活动，追昔抚今、观后瞻前的同时，它能给您带来美的享受和情的陶冶，您也可以从中获得丰富的知识信息，牵动心底那层久违的雅兴，加深对传统文化的那份深深的眷恋。倘能如此，此书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故宫楹联，篆、隶、行、草，数体皆备。涉及文学、书法、美学、哲学、宗教、建筑等领域，仁智之间，读者自有的见解，笔者奉献的，不过是管窥蠡测之得。品题检索联语典故的出处，如大海捞针，尽管不惮其烦，钩稽再三，有些仍告阙如；找到出处的，可能只是知其流而不明其源，纰缪浅陋之处在所难免，还俟方家斧正。（摘自《紫禁城六百楹联匾额通解》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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